初识饭岛爱君,是在陈水扁、连战竞选台湾地区总统的时候,她携作品《柏拉图式的性爱》造访那个小岛,迅速刮起了一阵旋风,影响波及大陆,我这时候才听说饭岛爱这个名字。她访台不是拍片、不是脱衣服,而是推广新书。其时大陆这边70后美女作家风头正劲、行为彪悍,动不动二话不说直朝下半身招呼。所以“性爱”两字再加上很小众情调的“柏拉图”,让不明就里的我还以为饭岛爱是个先锋做派的女作家,和棉棉、卫慧、九丹一样,同为时代文学的弄潮儿。后来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连战在继日发表演讲时候也提到了“板岛爱”,痛心疾呼台湾社会风气陨落,随后被媒体嘲讽,连战的发言人在记者会上说连先生人格正派、作风严肃,所以不会关注到底是饭岛爱还是板岛爱。我也就释然了,反正自己和国民党主席是同一个境界。之后经年,在媒体上偶尔会见闻饭岛爱的名字,知道她被称为“丁字裤女王”、“性感女神”,但虚名只是虚名,饭岛爱的干货我是从来未曾瞻仰,毕竟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三五年,她主演的电影在男孩变成男人的过程中已经沦丧为一种叫“经典”的东西,而经典往往是曲高和寡、乏人问津的。那几年间武MM风头正劲,街头巷尾流传“平生不见武MM,阅尽那啥也枉然”的诨话。在如此摧枯拉朽、时代更迭之下,饭岛爱的传奇也就羽化为字里行间、飞短流长的幻影。她闲云野鹤、隐退江湖,留给我们那些炼精化气的绮丽故事。
戏子过去被称为下九流,而饭岛爱君那个路数恐怕要被看做“末下九流”,或许就因为她在这个行当里已历练到宗师水准,我在仰慕倾心之余不由的敬畏,一个女人要怀有怎样的勇气和敬业精神才能同时在AV影视、时尚和写作这三个圈子里蹦跶,并且成功洗底,从最不入流的女优翻身一跃为“时尚美女作家”。舒淇那段让她自己引以为耻的从影经历如难以愈合的疤痕,即使已经获得主流认可、功成名就,也依然在公众前哭着说:“我要把过去脱掉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饭岛爱却剑走偏锋,将自己沉沦的人生毫不遮掩的用文字曝晒在世间,不可谓不勇敢。但在我看来,那本自传性质的《柏拉图式的性爱》还有另一层意思所在。我过去有一个朋友,每当大家把话题转向他的时候,他就会讪讪然憨笑着,自弄自嘲一番,旁人大笑过之后将他看做宽容洒脱,于是他用豁达很好的保护了自己。人多了就会嘴杂,彼此撩拨取乐,也为了突显自己犀利不凡,被取笑的人越是反唇相讥,就越沦为众矢之的不得安宁,若撒泼翻脸反而显得自己器量狭小、缺乏费厄泼赖精神。我记得我母亲经常给我说一句话是:“人是很坏的”,人的坏无孔不入,且无迹可寻,如果在人群中不小心的露出自我的行迹,就会四面楚歌、风声鹤唳,却找不到一个光明正大的对手,别人在你身边揉太极,打着没有把柄的擦边球,你只能在貌似友善的冷嘲热讽、唇枪舌剑中暗自愤懑。饭岛爱大大方方的把自己这副胴体坦陈在太阳底下,谁想看谁看,一切都拿出来供公众品评,没有遮遮掩掩,一切真实透明,就像我那自嘲的朋友一样,用一种洒脱的弱势姿态保护着自己。无码的才是艺术。人体摄影和春宫图、情色片和色情片的区别就在于,是公开亮相还是地下流传。公开了,露点也叫前沿。与其用马赛克撩拨大众的痒处,还不如小手一挥、狠狠捏住大众的G点。于是媒体惊呼出位大胆、时尚潮流,够in,够fashion。饭岛爱君亮出自己的私处,这做派就像村头悍妇,遇不平事则撕衣解裳、袒胸露乳,身边众人皆以袖掩面不敢直视,悍妇裸着上身,用最弱势的姿态换取了最强势的地位。撒泼犯浑,却再也无人敢惹。一个再没有遮掩、也没有羞涩的女人,便百炼成钢、水火不浸。旁人除了讨好赞美,还有什么样的姿态能在她面前维持自己的平常心?
只是保护了自己一辈子,饭岛爱君最终还是没逃过红颜薄命的俗套,有人说她坚强,有人说她个性,无一不是摄于那袒胸露乳的淫威。她的出位中依然流露着女人天然的柔弱,我想,被抛弃、被出卖、被强暴、直至沦落风尘……这样的经历塑造不出小野洋子、更塑造不出希拉里,躺在棺木里的,只是一个曾经不甘寂寞又得不到保护的可怜女人。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
尚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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