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这个老人就从儿子的家中搬出来,住到河边一个茅草屋中,一住就是5年。 还有一个老人照看4个孙子,一年夏天他们全部在河里淹死了,最后老人服毒自杀。 “这就是村子的现状。壮劳力出门打工,剩下老人孩子和新房子。村子里遍地垃圾,一片萧条。”梁鸿总结道。 种地与打工 梁鸿曾问过很多人,为什么出去打工?答案几乎一致:挣钱。 “小孩上学要钱,孩子长大娶媳妇要钱,娶媳妇就要修房子,修房子又要钱,看病要钱,养老人要钱。活人要钱,死人还要钱。不挣钱咋整?”一个村民曾对梁鸿说。 有村干部算过一笔账,梁庄的庄稼一年两季,轮种小麦和玉米。现在一年下来,一亩地也就收入七八百元钱,这还得赶上风调雨顺。另外,每亩地一年还有80多元补贴。而梁庄人均耕地不足8分。 “种地就这点收入,不出去打工咋活?连孩子的费用都挣不来。”这名村干部说,“国家虽然取消了农业税,可化肥种子等全部涨价,有的都翻了一番,就粮食价格没见涨过。” 和别的村庄一样,梁庄也经历过轰轰烈烈的土改运动,从初级合作社到高级合作社,再到人民公社。1953年开始,粮食实行国家统购统销,大部分卖给国家,农民忙活一年,肚子还未必能填饱。1960年,梁姓家族中“饿死六七十人”。 改革开放后,土地承包到户,农民的日子好过一点,但是“税负很重”。 老支书梁兴隆至今还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税负数字。上世纪80年代,梁庄的税负平均为一亩地一年总产值的三分之一强。到了90年代,农民除交农业税外,还要上交“三提五统”,税负达到亩产值的“一半左右”。 梁庄的耕地曾在1995年前后进行过大调整,因为“税负太重”,很多人不要耕地,不少地撂荒。镇政府逼着要钱,村里只好将应缴纳的税负平摊到每一个人头上,“一亩地折合200块钱”。 “收税的时候,村子里人心惶惶。谁家交不了钱,乡干部就和村干部一起去要,有时还带上警察。有的人家全家跑了,有的人家只好东凑西凑交钱。听说有的地方逼死过人命。”梁兴隆说。 90年代初期,村子里的人纷纷开始外出打工。早先,他们集中在北京和西安,大多在工厂做工人、保安,或者在建筑工地当小工。后来,他们又分散到广州、深圳一带,干的仍是又脏又累的“低等活”。 梁鸿知道,梁庄出去的这些乡亲,只是中国两亿多农民工中的沧海一粟。 她的哥哥梁毅志早在1991年就到北京打工,在火车站倒过票,在苗圃干过活。忙活了几年,也没挣下钱。后来他回到当地学医,学成后在镇子里开了一间诊所。近来,他在镇上买了一栋大房子,正张罗着开旅馆。 “在外面打工,吃不好睡不好,还得处处提防被遣送回去。”梁毅志说。 打工期间,他“受尽歧视”。有一次,他想寄信,就问一个老人邮局怎么走。那个人告诉他:“把信放地下,风一吹就到了。还找什么邮局?” “我当时气得真想揍他一顿。”回想起这一段故事,梁毅志仍然忿忿不平。 还有一次,他被关到一个黑砖窑,凭着自己的“机灵劲儿”才偷跑出来。 “城市不接受我们,大部分人要回老家。我们的根在农村。农村人没有理想,能填饱肚子就行。农村人也不敢生大病,一有大病,这辈子全完了。”这个曾经的文艺青年说。 在镇上买房子后,他还为自己专门设了一个书房,不过现在很少进去。 柱子的故事,是梁鸿听到的打工者故事中最为悲伤的一个。柱子个子很高,长得很洋气,16岁就出去打工,后来到青岛一家首饰厂干活。 10多年后他生病回到老家。他的病很奇怪,经常会吐血,在医院住了两个多月,血一直没止住。最后几个月,很多器官功能衰竭,轻轻一咳,血就喷出来。刚开始,家里的兄弟姐妹还积极凑钱给他治疗,积蓄花得差不多了,他们又为钱生出不少矛盾。没挨到柱子死,大家就各自回到自己打工的城市。 (责任编辑:六合彩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