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越深入,她发现自己越不了解这个她曾经生活过20年的村庄。“当我以审视的目光来看故乡时,故乡是那么的陌生。” 这一次,她在梁庄住了近两个月。2009年寒假,她再次深入这个村子。 这两次调查催生出了一本书。先是在《人民文学》发表节录,标题就叫《梁庄》。出版时,梁鸿改名为《中国在梁庄》。 曾有记者问她,只考察了一个村庄,怎么就敢断言“中国在梁庄”?她回答说:“哪怕中国只有一个梁庄,它也是中国的梁庄,它也值得、也应该被我们关注。更何况,中国绝不仅仅只有一个梁庄。” 萧条村庄 梁庄距邓州市区将近30公里。村子就在公路边,新房沿路而建,逐渐与镇子相接。宽阔的柏油路上,一辆辆汽车飞驰而过,但它们大都和梁庄没有关系。 梁庄只是中国上百万个村庄中普通的一个。在这个总人口近2000人、人均年收入不足3000元的村子里,到处是新房,不过大都紧锁着门。有的新房门前甚至摇曳着枯黄的杂草,显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村里有一家正在盖新房。一问才知道,这家人有两个女儿,都已经嫁人。但是房子还是要盖,不然“没面子”。 “盖这么多房子干什么?又不是没地方住。”梁鸿的父亲梁光正嘟囔道,“就知道好面子,一点也不实际。” 坑塘随处可见。一些坑塘的水墨绿近黑,漂着塑料瓶、易拉罐、废纸等垃圾。梁鸿把这称为“黑色淤流”。 她小的时候,坑塘里种满了莲藕。一到夏天,青青的荷叶铺满整个坑塘,间或有粉红色的花冒出来,随风摇曳。莲子成熟后,她和小伙伴们经常偷偷地手拉手,连成一串,锳到水中采莲子。“咬一口,满嘴清香。”她回忆得笑出声来。 芝婶家的新房就在公路边,面朝一个坑塘。3层楼房,共16间。2008年夏天梁鸿带着儿子回村时,那个坑塘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味。当时,芝婶的小孙子在家,年纪与梁鸿的儿子相仿。两个小孩子很快熟稔,一起玩起来。玩着玩着,他们来到坑塘边上。梁鸿跑过去一把拉住儿子,说“脏”,不让他下去。孩子哭了。芝婶看梁鸿一眼,什么也没说。 “至今我还记得芝婶那诧异的眼神。”梁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到后来,梁鸿不再阻拦,任由孩子疯玩。儿子真还喜欢上了泥土。盛夏的中午,他在太阳下晒着玩土,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屋。两个月下来,他变得黝黑结实。这着实让梁鸿高兴了一阵。 梁鸿曾问过芝婶,坑塘这么脏,为什么没人治理?芝婶回答说:“村里都是这样。人都不在家,谁还管坑塘?” 芝婶算是村里的“贵族”。他的丈夫是村会计,丈夫的哥哥曾在一个县城做过正处级干部。她有一儿一女,儿子两口子在外地干活,女儿在镇上上班。大孙子跟着他的姑姑在镇上读小学。平时,16间房子只有老两口住。家里摆着一排硬木沙发,但除了常坐的两三个位置外,其余的都蒙着灰尘,用手一抹,就能留下一道指印。 孙子很小就由芝婶养着。儿子又有了小孩,想把小的留给她,把大的带走。但是孙子坚决不走,芝婶腰老疼,也不想带更小的孩子。“有时候孙子也想妈妈。可是他们在外不容易,那有啥门子?” 2008年,梁鸿曾做过一个粗略的统计,梁庄600多个梁姓家族的人,留在村里的不足200人,很少有壮劳力。 出外打工的人,通常会把孩子留给老人。这像是一种交换,父母帮着儿子看孩子,儿子给父母养老。“不给人家看孩子,走不动了,谁管我?”有好多老人曾向梁鸿说过类似的话。 尽管早在1992年,民政部就通过了《县级农村社会养老保险基本方案(试行)》,可问过村里几个老人,没有一个人知道养老保险是什么。养老还得靠儿女。 最近几年,村里的“留守儿童”频频出事。五奶奶的大儿子在青岛打工,将11岁的孩子托付给她。可是这个孩子“猴头儿日脑(非常调皮)”,60多岁的老人根本管不住。一天,她在屋里做饭时,孙子跑到河里玩水,淹死了。 (责任编辑:六合彩开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