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在政治领域,四十岁怎么都应该算是中年了。我过四十岁生日那天,一帮爱起哄的家伙送了一句话:男人四十一朵花。这句以前都用来说别人的话,终于落在自己头上,顿时感觉很奇怪。甚至还有人强调说,刚到四十,还只是花骨朵。换一种方式好像还可以说成是花样中年,或者花季老青年。
四十岁确实是人生的一个重要门槛,各种关于男人四十岁的说法,有时候令人无所适从。差不多一个世纪前,新文化运动的干将之一,钱玄同先生(钱三强的父亲)还是毛头青年的时候,曾经发表了一个骇世惊俗的论断:男人到四十岁都该枪毙!他的理由来自进化论,他认为,不管年轻的时候多么激进,男人到了四十岁都会变得保守,为了符合吐故纳新的进化规律,所以统统杀掉算了。
钱玄同的这番话也许有点过头,但确实是反映他当时一贯激进的观念。比方说,钱玄同就提出应该取消汉字。鲁迅与钱玄同关系曾经很密切,他们曾经都在国学大师章太炎的门下,算是师兄弟。鲁迅在《新青年》上发表《狂人日记》等小说,还是钱玄同三番五次登门约稿的结果。那时候鲁迅也主张要取消汉字。但是后来鲁迅与钱玄同闹翻了。
钱玄同在当时的北平师范大学担任国文系主任时,学生想邀请鲁迅来演讲,因为不知道鲁迅的联系方式,便去问鲁迅的老朋友钱玄同,结果钱玄同暴跳地说:我不认识有一个什么姓鲁的!甚至说,如果鲁迅来演讲,他就辞职。最后,鲁迅还是来了,钱玄同也没有辞职。鲁迅听说之后,说钱玄同太嚣张了。过了1个多月,鲁迅写了一首诗讽刺钱玄同,其中两句是:“作法不自毙,悠然过四十。”言下之意就是翻出钱玄同多年前的旧话,问钱玄同为何过了四十岁还不自杀。而且钱玄同自己也确实应验了年轻时候的论断:男人过了四十就变得保守。
与钱玄同截然相反的是“北大怪人”辜鸿铭。关于男人四十岁的问题,辜鸿铭说,男人四十岁以前不该写书,写出来的也都是废话。辜鸿铭自己的主要著作,《春秋大义》,《中国人的精神》等,都是四十岁以后写的。辜鸿铭的意思很简单,男人四十岁以前,思想还没有成熟,即使写了,也会被四十岁以后的自己推翻。辜鸿铭的观点也确实能够得到不少印证,例如林语堂的主要作品都是四十岁以后写的。其他很多作家都存在这个现象,其中大致还可以包括鲁迅。鲁迅第一次用“鲁迅”这个笔名发表《狂人日记》的时候是39虚岁。
前面这几个关于男人四十的说法都与思想观念、人生历练有关。但是鲁迅的弟弟周作人对于男人四十则有另外一套说法。在《中年》一文中,周作人说:“世间称四十左右曰危险时期,对于名利,特别是色,时常露出好些丑态,这是人类的弱点,原也有可以容忍的地方。但是可容忍与可佩服是绝不相同的事情,尤其是无惭愧地,得意似地那样做,还仿佛是我们的模范似地那样做……我们少年时浪漫地崇拜过许多英雄,到了中年再一回顾,那些旧日的英雄,无论是道学家或超人志士,此时也都是老年中年了,差不多尽数地不是显出泥脸便即露出羊脚,给我们一个不客气的幻灭。”评论家认为,周作人的这番话既是对鲁迅与许广平同居的感慨,也是对兄弟反目那一难言之隐的发泄。
当然,关于四十岁最著名的说法还是来自孔子,孔子说自己“四十不惑”,意思是说,到了四十岁就不再受其他事物或表面现象的迷惑。引申一下也许可以解释为,有了自己“一以贯之”的判断,不会自相矛盾。但是,真正要做到“四十不惑”并不容易,尤其当社会把某些四十岁的男人吹捧成“一朵花”的时候,被外界或被自己迷惑的现象经常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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