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爱有一种说法,说什么鲁迅的作品,已成鸡肋了,学生也对鲁迅的文章晦涩难懂,早就不适合现在中学生的口味了,可能被踢出课本了。
作者:袁柒
媒体质疑了很久,网友也讨论一段时间,最终所幸这次仅保留下的《纪念刘和珍君》等三篇文章,无愧于被拿来当成鲁老师的代表作,从篇幅上作为中学教材也算合理。
说出来真是可笑,有人简单的以文章数量的减少,妄断鲁迅成了‘鸡肋’,认为其‘晦涩’‘阴暗’‘沉重’引不起学生的兴趣,我个人对此逻辑深不以为然,在没看见教材全本之前,改版是否合理不得而知。但有一个观念我始终坚信,如果真能融会贯通、兼收并蓄,一篇文章也可能让学生受益匪浅,如果还是为了应试和教化顺民,即使一学期干掉鲁迅全集也是白搭,实际上某些特殊历史阶段,很多青年只能读毛选和鲁迅,也没见这拨人里也再没出个鲁迅,更别说MAO。只容许读,却不容许对其进行判别、纠正、联想、反对、甚至解构,任何学问都只能成为打人的棍子和自己的枷锁。
其实吧,从前我们的教学中过分拔高鲁迅,一提起来就是自由斗士、爱国旗帜、好像他整天挽着袖子竖着寸头在跟谁干仗的形象,甚至连文章里错别字都要当通假字拿出来考一考,很难讲鲁老师自己愿不愿意被这样供起来,赫胥黎曾说过“一种崭新的真理惯常的命运是:始于异端,终于迷信。”
鲁迅精神若在教材中死去,必是先死于学生对他思想的无条件接受,和对他个人的无条件膜拜。我们要是认为鲁迅的文章不该删减,也应尽量从作品价值和社会意义等角度来分析,若以‘因为是鲁迅,所以不能拿掉’‘连鲁迅的文章他们都敢拿掉’这样的思维方式来辩驳,看似是在为先生不平,实则恰恰违背了鲁迅先生独立思考,绝不盲从的基本精神。
如何对待鲁迅?而不是踢出。
--将鲁迅神灵化、迷信化是荒唐的,反过来,动辄就要颠覆一个历史已经做出评价,经受住时间考验的作家的文化地位,也抬高不了颠覆者的形象。近年来巴金、冰心、鲁迅等人的文学价值受到质疑,在个别范围内可以讨论。但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将其拉下神坛就划入引车卖浆之流,也是很无知的冲动。
我们终究应该让鲁迅回到他本来的面目,王朔说鲁迅的文字有时候也挺疙疙瘩瘩的,我暂时还想不出这么准确的描述。鲁迅杂文里有一些诡异的连词、和分不清是语病还是修辞手法的长句。再加上以前老师一讲到鲁迅,就必定指着文章里的某段话,问我鲁迅写这一段的时候想到了什么?我除了心里骂句‘想你妈逼’以外什么也答不出来。老师又知道我写下‘想你妈逼’这句话时,想到了什么吗?所以从个人经历上讲,起初对鲁迅我是抵触的。
问题的症结在哪?
倘若要写好文章,第一件事情就是摆脱人教版语文教材和应试对自己的负面影响。并不是鲁迅不好,而是鲁迅之复杂,已经不能用哪种弱智式中心思想去总结了,鲁迅的长处并不在于修饰文字,他的杂文批评深入社会顽疾的腠理和骨髓,小说结构严密,人物性格丰满、典型,我最喜欢《故事新编》,很奇幻的故事和荒诞的隐喻,比大话西游还要后现代的多。何况,贵国最不缺的就是善于修饰、雕琢文字的作家,我倒觉得赶紧把那些肉酸散文早点踢出去才是正经事儿,比如语文教材里茅盾的《白杨礼赞》,看看这段:
“那就是白杨树,西北极普通的一种树,然而实在是不平凡的一种树!
那是力争上游的一种树,笔直的干,笔直的枝。它的干,通常是丈把高,像加以人工似的,一丈以内,绝无旁枝;它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而且紧紧靠拢,也像加以人工似的,成为一束,绝不旁逸斜出;它的宽大的叶子也是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
嘿,其实吧,这种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东西,我实在看不出有多大价值。更别提魏巍那个“我为我们有这样的……而自豪,我为我们有这样的……而骄傲”这些只有泛滥空洞的煽情和乏善可陈的词句的文章,才应该尽快从教材里淘汰,当然前提是,教育部得承认,文学不是道德的,文学不是政治的,文学不是伦理的、文学首先应该只是文学的。
中国有多少个知识分子,都是从鲁迅的文章里走出来的。只有看过更差的之后,我们才能体验到鲁迅在当时的创作是多么的可贵,经典之所以称之为经典,是因为他能够在相隔几十年后仍能将当下的现实一击即中。
《纪念刘和珍君》里一些句子到现在也还很流行,现代中国人的身上依然能看到阿Q、祥林嫂和孔乙己的影子,或许我们还能遥远的感觉到那句永远不过时的呐喊——救救孩子。
结论是鲁迅罩得住!鲁迅响当当!
谁踢了鲁迅,谁就踢走了中国的民族精神和骨气,谁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