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张晨 28岁 编辑

　　说起母亲，张晨虽然有很多无奈，但几乎说上几句就会强调一下，“我知道我妈是怎么想的”、“我妈真的不容易”。看得出，他是个孝顺的儿子，只是他有点害怕这“孝顺”所要付出的代价，更担心自己为母亲所做的，可能对母亲无益而有害。

　　母亲独自把我养大

　　如果让我妈知道，我在别人面前提到我爸，就这一个称呼，就能让她“一哭二闹”折腾上半天。她从小教我要懂规矩讲礼貌，唯独在关于我爸的问题上，她一定要我称那个男人为“那个浑蛋”或者“那个畜生”。你说，不管他做了什么，哪有儿子这么称呼自己父亲的，所以我后来只能闭口不谈我爸，这倒也正合了她的心意。

　　但时隔20多年，她变得越来越多疑，越来越小气，从根源上说还是要追溯到当年我爸对她的伤害。

　　据说我出生不久，正赶上第一波出国潮。我爸当时在大学里做，有出国交流的机会，没想到居然一去不复返。我妈担心了好几年，而且当时这种事情是可以上升到一定高度的，我妈还因此受到很大压力。没想到，几年后终于有我爸的消息，却是他写信来要求离婚。因为，他在那边认识个女人，如果结婚就能办绿卡。

　　这事给我妈的打击可想而知。我妈总是说，当时要不是舍不得我，她就去跳黄浦江了。后来，我爸给我们寄过钱、寄过东西，都给我妈退回去了。我考大学前，他还曾经想让我去美国，结果那个来转达他意思的人，给我妈用扫帚打出了门，从此我爸就再没消息了。

　　从小，我妈就一直在我耳朵边上念叨，她所做的全是为了我，连她活着也是为了我。而她所有的亲戚朋友也不断向我强化这个观念。好像唯恐我会遗传我爸的薄情和不负责任，做出对不起我妈的事情。

　　其实，怎么可能呢？那些话虽然听多了觉得烦，但我妈对我的好，我怎么会没感觉呢？

　　记得小时候发烧，冬天半夜里我妈背着我去医院。深夜，我迷迷糊糊感觉到她在旁边哭。后来她告诉我，医生说如果烧再不退，可能转成脑膜炎，她用冷毛巾给我降温，那湿乎乎的毛巾里面有自来水，还有她的眼泪。

　　因为没有爸爸，从小我就被其他小孩欺负。记忆中，我妈曾经是很好脾气的一个人，但为了我却一次次去找那些孩子的家长和老师交涉，甚至吵架。这些年，我妈的脾气越来越坏，嗓门越来越大，身体却越来越差。我想，这不仅跟她又要赚钱又要照顾我，太辛苦有关，也跟她承受了太大的压力有关。她总是告诉我，自己要争气，不要给人欺负的理由，同时，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一定要反击。

　　可惜，不知道是不是她把我保护得太好了，我始终不是一个遇事勇于面对的人。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真能像我妈期望的那样自强，是不是现在的局面就两样了呢？

　　称心准儿媳太难找

　　在我现在这个女朋友之前，我喜欢过三个女孩子。可惜，都因为我妈的缘故，没有发展下去。

　　第一个是我大学里的同学。那是我第一次喜欢上女孩子，那种忘我的投入，真是至今记忆犹新。大学里，反正住在学校，一周五天，天天粘在一起，周末两个人各自回家做父母的乖孩子。所以我根本没告诉我妈，有了女朋友。学生时代都特别单纯，恋爱就是恋爱，不受一点物质的干扰，可感情发展到最后，总是会想要一个结果的。

　　临近毕业，我已经跟一家出版社签了约，她原本也已经被一家报社录取。我们都满心期待着工作之后，就跟双方父母交代我们的事，在取得他们同意后就结婚。可她爸的一个老朋友不知怎么地给她弄到了一个去加拿大交换留学的名额，学制两年。她父母当然是很高兴，觉得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一定要抓住，看得出她自己也是非常期待的。

　　我们原本的想法是，先见过双方家长，确定关系，然后等两年后回来再办事。结果，她父母对我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我妈一听她要出国，马上变脸。她说，她知道我女朋友家里的如意算盘，等两年后就找理由不回来，然后要么甩了我，要么让我跟着去，甩下她一个人在国内。她甚至已经想到了加拿大离美国那么近，我以后会跟我爸住在一起，而她只能孤苦伶仃一个人留在上海，然后越想越伤心，每天看着我哭天抹泪的。

　　我女朋友没想到我妈会那么“难缠”——这个词是她的原话，我当时还因为她这么说我妈，很生气。现在却觉得她真是一针见血。

　　她出国那两年，虽然我们一直在网上保持联系，也经常通电话，但都对将来不抱什么希望。两年后，她得到一个工作机会，跟我商量。我说我尊重她的想法，她终于没有回来。

　　我妈一副预言家的样子，告诉我，她早就算到这一天了。可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她当初的态度让女朋友对她起了戒心，她未必一定会留在外面，毕竟她对我还是很有感情的。不过，分手虽然让我很难受，我也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我不能娶一个我妈不喜欢或不喜欢我妈的媳妇。

　　此后的两个女孩子，几乎都还没有深交，就因为我妈的反对而散了。一个是因为到我家做客，一直坐在沙发上不动，她其实很会说话，那天也说了很多讨好我妈的话。可我妈说一个女孩子只会花言巧语，一点都不庄重，而且看到别人在忙，连帮个手都不肯，这样的老婆不能娶。还有一个是我们走在路上的时候给我妈撞到了，她那一身时髦打扮，让我妈连话都没说就已经开始讨厌她了。

　　当我遇到琳琳的时候，我已经习惯于用我妈的标准来评价一个女孩了。温柔，文静，随和，没有强烈的喜好，容易妥协，观念传统而有点保守，会做家务也觉得女人应该承担家务，有一份听起来体面但其实很轻松也很无聊的工作，所以将来有足够的时间照顾家庭，也不会有机会在职位上或者收入上超过我……

　　极品女友仍遭嫉妒

　　说实话，琳琳不是我理想中的恋人，但我知道我想要的那类女孩是我妈所接受不了的。而渐渐的，在相处的过程中，我越来越感觉到琳琳的可贵之处。

　　是的，跟她在一起，很难有恋爱的那种激情，但考虑到结婚的对象，她是个能让我心安的女孩，她的细致体贴柔顺都让我感觉到能娶她为妻，我们一定会有一个幸福的将来。她会是个好妻子、好媳妇，将来也会是个好母亲。

　　不知不觉中，琳琳在我的心里越来越重要。可我妈不知是不是能感应到我对琳琳的感情，开始越来越强烈地反对她。要知道，一开始，我妈还是挺喜欢琳琳的。琳琳第一次来我家，我妈就觉得她大方得体，善解人意，居然把外婆留下的金戒指给了她做见面礼。虽然那式样实在是老土，但要知道，那个可是我妈的珍藏啊。

　　后来一段时间，琳琳几乎每周都来我家，每次来都会很花心思地带点东西给我妈，一小盆仙人掌——说是可以净化空气，一样她自己学着做的小点心，前一次跟我妈聊到的什么保健方面的文章。有时候，也会买了菜来让我妈教她烧，或者带了绒线来请教我妈怎么织花样。

　　我觉得，她们是走得太近了才出的问题。在一起时间长了，聊的多了，我妈就开始挑琳琳的毛病，嫌她只是大专毕业，觉得学历配不上我；嫌她父母是郊区的——土。最要命的是，嫌琳琳没有主见，说是她说什么，琳琳就说什么。真是天晓得，我不就是为了给她找个和顺的媳妇，才挑了琳琳么。要是跟她反着来，她又该不乐意了。我也问过琳琳，琳琳倒是很坦率，直接答复我，说老人么，总是应该顺着点的，顺着我妈，我妈开心，她也没什么损失啊。可她哪知道，顺着我妈，我妈还是不满意。

　　我妈居然由此得出结论，说琳琳太会做人，虚伪。然后就按照她自己的思路，把琳琳归纳为一个为了攀我这个高枝，故意伪装贤惠的人。结果，琳琳到我们家来，她就开始恶声恶气。琳琳知道她腰痛，打电话问候她，她就说是故意做给我看的。我还不能为琳琳辩护，否则她就说琳琳是多高明的狐狸精，把我迷得都不相信她的话了。

　　现在，我都很难跟琳琳约会，因为我约会回来，她总是躺在床上唉声叹气，说这里不舒服那里不舒服，有时候饭也不吃，说“自己已经是儿子的累赘，还不如死了的好”什么什么的。我真是又担心又心烦。

　　好在，琳琳真是个难得的女孩，她总是说多体谅我妈吧，但我看得出，曾经她答应我们结婚后跟我妈一起住，现在她已经开始动摇了。想想也是，要是住在一起，那我妈还不天天折腾她啊。可是，事实上，也许我们根本到不了结婚那一天，因为我妈现在这态势，又是一副非把我们搅散了不可的样子。

　　可我已经28岁了，我不相信将来还有机会找到像琳琳那么好的女孩。何况，谁知道下一个她会不会更不满意呢？我该怎么说服我妈，让她别再干涉我的选择，别再为难我的感情呢？